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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前言

反骨老人的愚蠢事業

  我從1987年5月開始,‘個人默默地毫無怨恨也沒有後悔地從事第二次世界大戰後,因日本的戰敗撤退而接收台灣的蔣介石軍隊(國民政府軍),用不正當的手段欺騙,甚至於「拉丁」(中國軍隊慣用名詞意思是「強擄壯丁」,簡稱為「拉丁」)。而投入遼瀋戰事、平津戰爭、淮海戰爭以及長江流域戰爭的國共內戰,強制參加戰爭的前國民政府軍台籍兵約一萬五千人的血跡尋訪,而其中有一萬二千餘人是投入前線後,從此消失於人世。他們的生死、行方,我不停的探尋,這些人有許多在太平洋戰爭得以倖存的原日本人及軍屬等。

  這個工作確實非常困難,而且是吃力不討好徒增辛勞的工作,連曾經被認為可能獲得諾貝爾和平獎,在國際上有名的慈善團體「慈濟功德會」也不願插手的傻事。

  從情理上來講,這樣重大的工作,本來就是國民政府必須做的工作,絕對不是由像我這樣的人或是像要出風頭似的去做的工作,更不應該由我提筆批評的餘地。最少也應該是由受難者本身,或戰死及行方不明者的家屬們,對任何的不滿,應該主動地站起來和國民黨政府抗議才是正確,絕不是由像我這樣愚笨的人,逞強而做出過份的干預。

  但是,在九死一生而得以倖存的戰友如我,卻存在為無法忍受的悲憤。這就是國民政府,特別是國防部的官僚們,用各種的歪理來粉飾史實,企圖逃避戰爭責任的原因。

  更悲哀的是,倖免於「國共內戰」的犧牲,總算能活著回到故鄉的台籍老兵不到百分之二十,而且在這50年之間,在冷酷的歲月及惡劣環境下生活掙扎的我們,幾乎都已超過70歲的高齡者,就連走路都會感到不便的我們,以及那些因戰死或行方不明的家屬,在長達38年間國民政府的「戒嚴令」及「白色恐怖」威脅下,恐懼感及自我防衛意識的後遺症,也深深地印入腦中,能勇於提出抗議的人幾乎已不存在。不但如此,國民政府對戰後的處理要求,根本毫無誠意,因此戰後的這些「原日本軍、前國民政府軍的台籍老兵」的悲壯歷史,便這樣經年累月的自然被湮沒。一般人也漸漸失去記憶,這樣一直下去,這些台灣老兵的歷史就會成為一片空白。不得不踏入21世紀成為「文明國家」,又自稱為「自由民主主義」的國民政府,到了今日,不只是對戰後被國民政府軍欺騙、或是強拉而投入「國共內戰」前線的「初代國民政府軍台灣兵」的史實不加以承認,而且對國共內戰的「戰後處理問題」根本不予以解決。

  我不知是幸或不幸,因為流亡加拿大,而得以發現滯留在中國大陸的多數「原日本軍、原國民政府台灣老兵」的事情,這或許是悲壯「戰死」的英靈所託付給我的使命吧?

1994年(昭和19年),許昭榮(第二排右起第二人)被日本徵召為「海軍特別志願兵第二期生」,時年僅17歲。這是從「台灣志願兵訓練所」(左營海軍官校的前身)受訓結業,要進入「高雄海軍團」之前,放假回鄉,受到學校老師及前輩歡迎時合影。▼

瑞士的軍事教育及全民國防

  誠如眾所周知,瑞士雖然是一個小國,在歐洲列強的紛爭中,仍能保持中立,經過第一次及第二次世界大戰,而能夠獲得世界各國的信賴與尊敬,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國家有「國格」,而政府有「威信」,人民更有個「人格」所致。

  按照文獻資料,瑞士的適齡男子,不論誰都有29年的兵役義務。但是真正的入營服役期間,包含2~3個月的新兵訓練,總共也只有171日而已,平時是以預備軍人而過著一般的平民生活,但是在這期間,經常有「教育召集」,被動員去操作新武器及複習軍事教練。

  一般的瑞士國民,在青少年時期接受初步的軍事訓練,長大後被召集完成兵役義務後,在退役時,把配給個人的武器帶回家,不僅是做個完成國民義務的「紀念品」,保持國民的最高榮譽的同時,一但國家有緊急事故,全國人民立即成為「戰士皆兵」,為防衛國家而戰。

  瑞士的軍官,一定要經過新兵教育後,再進入士官學校接受80日的「人格教育」。軍事教官經常對學生以「當軍官的人一定要愛護部下,以人相待,特別在今日的民主主義社會,雖說是最基層的士兵,也都有個人的尊嚴,這些是必須牢記在內心;否則的話,不但沒有當軍官的資格,連自己的人格也必定喪失」。像這樣的論調就如同口頭禪一樣經常掛在嘴上,這是我在多倫多市立圖書館所讀到的論文。

台灣兵也有自尊心

  在我的拙著「台灣老兵的血淚與怨恨」序文也有提到,不論古今中外的任何時代,有戰爭就有兵員的募集或是軍夫的徵用。除非是戰敗而亡國,否則,在戰爭結束後,不管是王朝或政府,一定要對戰歿者追悼,對負傷者慰勞、對遺族給與弔慰金、對生還者論功行賞、解除兵役後給予恩給,讓他們父母妻子團圓。這是古來賢明君王或有為政府的「用兵之道」。從近代國際間發生的戰爭來看,一旦戰爭結束後,雙方談判的先決條件就是提出「俘虜交換」,或者「人質返還」問題。國共內戰是中國人同胞間的戰爭,對自己的兵士比外敵更加虐待的事是不可能存在的。

  但是事實上,戰後初期的國民政府軍台灣兵卻受到空前絕後的非人道待遇。不但對戰歿者既不慰靈也不撫恤,更甚者對遺族也沒有一句慰問的話。對傷殘者不但沒恩給,連生活上的援助也沒有。對被俘虜而殘留在中國大陸40幾年的台灣老兵,根本沒有援救的對策。與美國的「戰地行方不明者的搜索」、日本的「戰歿者遺骨收集」等人道的「戰後處理」相比的話,中華民國,特別是「國民黨政府」,可想而知其暴虐的程度為何。

活下來當做歷史的證言

  1987年11月,國民政府屈服於國內外的壓力,解除了對中國大陸的門禁,撤退到台灣的外省人老兵能夠「返鄉探親」,但是對殘留在中國大陸的台籍老兵「歸鄉問題」,卻是加上了「必須年齡75歲才能發予台灣入國簽證」的不合理條件,對台籍老兵的歸鄉進行管制。這是國民政府對「台灣人」的不平等政策的鐵証。

  國民政府對國共內戰撤退到台灣的外省人老兵的「返鄉探親」,不但沒有任何管制,甚至每人還有新台幣二萬元的旅費補助。

  滯留在中國大陸的原日本軍前國民政府軍的台籍老兵,也一定有父母妻子或兄弟姐妹,而且他們的父母妻子或兄弟姐妹流汗工作,賺錢而交納稅金供養國民政府官員,而這些國民政府的官員連血連淚都沒有,滿不在乎的對台籍老兵施行這種非人道的政策。
國共內戰終結已經過了50年,現在國共雙方已經有文化經濟的頻繁交流在進行。而日本政府面對以前沒有給付的軍餉及軍事郵政貯金以「既定債務」,按一定的比率,經由日本駐臺北交流協會積極地償還,每天在各大報紙或電視台播出巨幅的廣告,對「戰後處理」認真的實行;但是反觀台灣的國民政府官員,還是裝出一副毫不知情、不知恥的模樣,就連反省的能力都沒有,反而想盡辦法去湮滅以前對「台籍老兵」所進行的暴政證據,令人無法再壓抑內心的憤慨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▼許昭榮在海軍接艦班的留影
  像這種國家,哪裡會有「國格」;這樣的政府,哪裡會有「威信」,當然像這樣的「政權」,哪有可能得到人民的敬仰。這是誰來看都會明白的事,這種政府絕對會再度受到人民的唾棄,最後崩壞而滅亡。我睜著眼睛要看它的結果,並把這本書當做歷史的證言留給後世。

  這本書我用日文來寫作的理由,是想讓日本人能對「台灣出生的原日本人軍屬」以及「原國民政府軍的台籍老兵」的悲慘境遇及國民政府的不人道的「差別待遇」實態再加以檢證,讓更多人知道我們內心的傷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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